週末到彰化的二林參加由蔗青文化工作室舉辦的田野調查工作坊,活動為期兩天,主辦單位將成員分成三組,針對當地的溝頭社區展開田野調查,並以「建築地景」、「信仰地景」、「產業地景」三個面向分別討論。

兩天的活動大部分是進入鄉野實作,搭配上四小時左右的田調基礎介紹和農村變遷課程。

我和同組成員被分配到「建築地景」這個項目,稍作討論後,我們決定以不同型態的建築為發展主軸,討論建物與當地居民生活的關係,透過建築的變革來解剖「溝頭社區」的歷史。

溝頭社區當地的各種建築類型,前到後:公共空間(未受補助獨立興建的社區活動中心)、早期屋舍(三合院、土角厝等)、近幾年蓋的樓仔厝。Photo by Rye

主辦人在各組發表田調成果後說的話,讓我印象非常深刻,他告訴大家,雖然這次是以三大主題(建築、信仰、產業)分別探討社區文化和生活,但這三個層面的議題,都與居民生活緊密相關,不可切分。我們身為外來者,可以透過基本的線索一步一步探詢當地生活面貌,但不能忘記這些都是環環相扣的。

另外在實際走訪鄉野的過程中,也深深體認語言和溝通能力的重要。

溝頭社區目前以60歲以上的人口為主,台語是當地的主要用語,但團隊中有以客語為母語的苗栗人,有會聽但不太會說台語的桃園人,訪談過程中他們能和當地居民的交流自然變得非常有限,非常可惜。

除了基本的語言能力之外,對農村文化的基本認識、實際的農村生活經驗、相近的信仰習俗等,也都能讓對談更加深刻,若身為訪談人的我們,幸運地能將受訪者的經驗與自身經驗連結,就能填補受訪者言詞背後更深層的意境,例如他們因為太過習慣而忽略的事實,或者認為稀鬆平常不值一提的小事。

同時,道地的生活語彙必須是身處其中(或者曾經身處其中)的人才能真正理解。在台灣學習外語時,我們多數缺乏這樣的生活語境。然而回到台語,雖然它是我們國家中多數人的母語,但在華語本格教育下,也普遍缺乏實際運用的日常語境,當然更不用提農村中使用的農業相關台語詞彙了。

這次學到很多新的台語詞,稍微列舉如下:

烘米(華語:把米放在稻埕曬,也可使用機器處理。)

米絞 bí-ká(華語:碾米機)

挨米 e-bí(華語:碾米;將米磨成米漿。)

樓仔厝(華語:透天房屋)註一:一開始因為也想訪問溝頭阿嬤們對國宅的看法,聽到 lâu-á-tshù 時一度以為是「牢仔厝」,以為他們覺得公寓建築像牢房一樣。註二:在我居住的台中的家裡,長輩都直接說 thàu-thinn(直接讀出「透天」二字)

共業

種稻仔 tiū-á(華語:種稻米):我們在問問題時大部分都說「種米」,但阿公阿嬤們都說「種稻仔」,因為身處都市的我們在日常生活中只會談到已經精製過、能直接下鍋煮的「米」,不太有機會談到田家種植的綠色「稻作」。

予人吞去(華語:被人吞下去):在和某一位家中房屋已改建成「樓仔厝」的阿嬤聊天時,阿嬤也和我們分享她的政治看法,她說道如果下次選舉台灣人再被黑心的政客欺騙,就會像香港一樣「予人吞去」,非常生動有嚇阻效果的說法。

當地長期駐紮兩個社會團體(蔗青、清靜田),在日常生活中密切踏查當地環境,前者關注溝頭社區的發展和廣興國小的學校教育,後者更親身投入耕種並分享農耕及銷售方法。

社會工作本身非常辛苦,需要投入大量的時間、精力與人群相處、研究、設計思考,很佩服創辦人在不到30歲的年紀下,願意把生活貢獻到二林這樣的中介城市的精神。

相較之下,雖然我們只花兩天兩夜探究社區,但週末的田野體驗確實也幫助我們重新思考建築、物件在生活中的實際意義。

從政治層面我們看見政策下的地主共業阻礙居住地的建築翻新計畫,從生活層面我們看見三合院的紗網涼亭和榕樹下群聚的社群,體會店舖和群落如何依循居民的實際生活成形或消失,並進一步發展出公共意義;從產業層面我們窺探從育苗到碾米的完整稻作產業鍊;從信仰層面我們得知里媽、釋迦摩尼在社區的角色,以及過火儀式和車鼓陣消逝的原因。

保留社區歷史和記憶的工作有既定的歷史意義,但放眼看向更長久的未來,這些社會行動究竟有什麼樣的實質意義,也非常值得觀察和討論。

活動影像紀錄:

溝頭社區田野調查(二):成果圖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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